喘着气的我终于跑到家前。顾望四周,作为天命总部浮空岛少数拥有独立花园及能一览脚下苍天景色的家,昔日的风景已经不再美丽。如果称以前的家是浮空岛的仙境的话,那现在的这裏就是废墟。花园的花被烧尽,草皮被翻起,露出丑陋的泥土,显出一个一个漆黑的土洞;围绕着主房的栅栏被斩开,木造大门被狠狠地破开了两半,窗户玻璃全都碎了。深知不妙的我加快脚步冲进那「废墟」中。
漆黑的玄关给我一种十分不自然的感觉,橱柜上的相架全碎了,亲爱的最喜爱的那些西洋茶杯都散落整地。直感在警告着我:「你再踏前一步,你所有的挚爱之物将全部化为尘土」一样。但我一直喊着:「琪亚娜,你在哪儿?快点出来,我们要外出啦!」一边向前踏出脚步,一边抵抗着那该死的直感,并祈求着我的直感是错的。
突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齐格飞,我等你这麽久都等得脚痛了,所以先借步坐着等你啦!快点入来,让我看着你的脸说话。」
我打了个冷颤,那老奸巨滑的声音真的让我从心中感到寒气。我右手贴在腰间的天火圣裁上,慢慢向声音所在的客厅走去。
客厅里坐着一人。那人拥有着一头金像熔金一样的秀髮,绿色的瞳孔犹如吞噬一切光芒,深不可测。天命主教--奥托他人今天依然「风道翩翩」,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拿着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茶。
看着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令我心中沉睡已久的那团怒火重新燃起。贴着天火的右手在颤着,只要我拔枪,扣下扳机,我就可以彻底离开这裏了。但是...
「你把我的琪亚娜藏到哪里去?快点答我。」我直接对他呼喝道。
「不要急,齐格飞。先坐下喝杯茶,这是我私人珍藏着的大吉岭红茶,让你试试吧。丽塔,可以了...」
「琪亚娜在哪?」我拔出天火圣裁,把漆黑的枪口对着他的脸,食指放在扳机上,恐吓着奥托。
「主教大人,琪亚娜大人还在床上睡着,真的要叫醒她吗?」
「琪亚娜...」我有气无力地喊出我女儿的名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往睡房。
「请留步,齐格飞大人,奥托大人希望问你几个问题。」丽塔一下子抽出利镰,漆黑的刀身没有反射任何光芒,想必这武器也有一定来头,再加上丽塔本人的身手,恐怕现在的我会不敌于她。
「就是啦,我只想问你借一些东西罢。不用这麽敌视我呢,借完就一定会还的。男人就要守信用,就算我如何没品,这些礼节我也会遵守的。几小时前的见面我已经和你提过啦,希望借你的琪亚娜一用。她含有你和赛西利亚的基因,想必对对抗崩坏的研究会有很大的帮助。顺便也可以激活她的能力吧。」
「 我不会再信你这个老奸巨滑。由第二次崩坏起,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许多东西。而当中有至少一半,是因为你的决定。」我一边被往事揪着心,一边强逼自己保持正常和奥托对侍,因为这场对侍,先爆发的就输了。
「不要这样说啦,失去赛西利亚我也十分伤心。在第二次崩坏我也失去了许多,而且失去你的信任我也十分遗憾,但琪亚娜的确可以为我们带来重大变革。希望你可以借借琪亚娜给我。」
这男人,已经疯了!我沉默无言,只有愤怒。而且和德丽莎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我要尽快把琪亚娜带走。我皱着眉,怒睥着坐在我前方的奥托,悄悄地把天火的枪口慢慢指向地面。
「那没法了,我只可强行借走了。丽塔,动手!」
「谨遵汝旨。」丽塔平静地回道,举起漆黑镰刀向我突进过来。
此时我立刻施力于按在扳机上的食指。接着,砰嘭一声。天火直接击穿地板,扬起一堆灰烬及燃起大火。
「奥托大人,您没事吗?」一向处事了然于心的丽塔终于慌了阵脚,一边拨开烟雾,一边寻找其主。另一方面,奥托则直接吃得整脸灰,一直在咳嗽。
「丽塔...咳咳...追...」似乎奥托也急了。如此正好,我冲进睡房寻找琪亚娜。
琪亚娜睡得很香,即使刚刚爆炸的巨响也没有吵醒这位睡美人。趁奥托他们还被浓烟弄得不知东西南北,我立刻抱起她轻盈的身体,直接破窗而出。
~~
一路上有不少机甲在待命捉拿我回去,但他们都被天火圣裁开了个洞,有一部甚至被我烧剩两隻脚。在漫长的奔跑下,我的身心俱疲。
「好辛苦...好累」
但我不能停下。现在唯一支撑着我快断开的思绪的事物就是我怀中的小公主。为了不让她接触天命的黑暗面,我必须带她离开。
记得第二次崩坏未发生的时候,温暖的笑容一直在我的身旁。德丽莎也好,琪亚娜也好,赛西利亚也好,甚至我自己也好。笑容,欢乐,从来没有在我身边离开。但是...
第二次崩坏到来,那座号称守卫最森严,最先进且神秘的巴比伦实验室被第二律者攻陷。那场战役,我们人类虽然赢了,但只可说是惨胜。天命也好,逆熵也好,双方都失去了许多战力。而我,却失去了朋友,妻子,以及...我的理想,我的宗旨。
原本说要守护最爱的人这句话的,是我;亲手送葬瓦尔特的、只能跪在地面,看着赛西利亚和西琳同归于尽的,也是我。
我已经不能再自我欺骗,说这些都是为了人类所做的。明明奥托准备按下核弹发射按钮时,我可以代替被犹太束缚着的德丽莎,上前阻止奥托。明明赛西利亚是可以以自己之力击杀律者的,为何奥托还要...
我已经受不了再失去至亲了。同时,我也对下各种残酷命令的奥托及天命组织失去信心。因此,我只可以离开天命。
战后的我被称作胆怯的勇者。没错,我胆怯,怯着失去幸福。我连赛西利亚最后的笑容也不能直视,相比之下比含着泪大喊:「奥托,停手!」的德丽莎还要胆小,懦弱。
所以我现在只能离开,即使内心的我依然希望对抗崩坏,但我绝对不会接受奥托的摆佈。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是赛西利亚和我的宝贝女儿,我绝不让他的指头碰到琪亚娜的。
「乖女儿,你先睡睡吧。待你醒来,我们就是普通人了,就可安享一介平民父女的生活了。」我如此寄望着。
~~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地已经跑到浮空岛的外围空港。在那里但着我的,只有一人。
矮小的身型及可爱得像10岁小孩的声音和容貌令人对她的真实年纪产生极度怀疑。虽然不是卡斯兰娜家的一分子却完美地继承了卡斯兰娜家独特的白髮蓝瞳,世界最可爱(自称,虽然的确挺可爱)的修女大人,s级女武神--德丽莎。我正想和她打个招呼并一起走,但...
「你干嘛这麽迟,没吃饭么?还是你被你的天火侵蚀下半身弄得走不到路呀?」
见面第一句就似以往一样开口损人,不知 为何只是对我才会这样。这样一来,她的确是真的德丽莎了。
「对不起啦!被奥托拖了一会儿时间。」我赶紧道歉道。
「爷爷啊...他可能...算了,你快点先上直昇机,追兵应该快到了。但走前让我看看我的姪女。」
「真受不了你啦,又要我快点行动,最后又要这样磨磨蹭蹭。」
我俯下腰,把琪亚娜交给德丽莎。接过琪亚娜的德丽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慈祥微笑,这样的她才像...不,才是一个真正的修女。我一边感歎着她们的笑容,一边警戒着敌人。
突然有一股机械引擎的声音在远方响起,有架直昇机正全速向我们冲过来并发射了两枚导弹。我立刻在腰间啡色的枪套中拔出两把天火圣裁,以焰弹击穿导弹并连射直升机。导弹的爆炸声遮盖了德丽莎对着琪亚娜的喃喃自语,但只可见到她十分疑惑的样子。
「齐格飞,你接着她。我来帮你顶住这部大东西,你们俩快趁这时间逃上飞空艇。」她的呼叫让我怀疑这小小的身躯是如何发出这么大声的声音。
我转过头含着腼腆之情说:「你要平安呀!我们先走一步了。」
「你当我是谁?我是世界最强及最可爱女武神。这架纸飞机,就让我击落它吧!」
我便怀着十萬分感謝之意抱著琪亚娜上了飛空艇,先走一步。 瓦尔特那次也是相同的状况,只能希望這次德丽莎沒有事吧,即使我明白她可能力有不足,我也只可把握机会逃走。
~~
在无边延伸的青天之中,载着我和琪亚娜的飞空艇在缓缓前进。安睡着的她依然如此静谧,机仓裏只有崩坏能引擎所发出的窿窿声。
「那现在,就去那个地点吧。让我看看...冰岛阿克雷里的郊区。有点远呢。」
「嗯...啊...这裏是?」一把柔软的声音响起,我立即转过头,呆着并感恩地望着那发声的源头。
卡斯兰娜家独有的白发被束成两条三股辫拨在脑袋后,清澈的蓝色瞳孔即使现在如梦初醒也不乏光采。没错,她就是...
「等等...你的右眼...女儿,你的右眼发生什么事?」
「什么?我的右眼?」她疑惑地反问我。
照理应该双瞳也是清澈蓝的女儿,然而现在右眼成了橙金色,瞳孔彷似虚空之星,深邃无比。不但如此,她右脸近眼的位置出现了多条绀紫,发光的回路。这光芒,就是崩坏侵蚀现象的光芒。
「琪...不,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我进入警戒状态,向前面和我女儿十分相似的「某人」质问道。
「我...是谁?对!我到底是谁?」「某人」似乎也苦恼着这问题。
「是谁...谁?我是...是....啊啊啊啊啊啊!」她大声尖叫着。然而声音并非刚才柔软至极的女声,而是像电子合成的无机质撕裂声音。这尖叫一下子轰进我脑袋,不但让我极度头痛,也令我的心脏搏动力更强。这状况我经历过一次,就是在第二次崩坏观看魂钢数据时,被「那把」天火圣裁**胸膛时。
突然,飞空艇的警报响起,令机仓中再添嘈音。
「引擎崩坏能过度活跃 」警告标籤显示着这句说话。我立刻锁定源由就是那「少女」,但现在又不能用天火,只可...
我手持天火的枪管,将枪柄一下朝「少女」的后脑砸下去。瞬时,压迫感和警报声都停了下来。
喘着气并瘫软在驾驶席的我的脑袋开始跟不上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断插入的回忆令我的脑袋发热。但是,众多事件的穿插让我理解了一件事--我...失败了。不但被奥托骗了一场,更加不能守护我的女儿。
「我...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回忆着琪亚娜的笑脸,一边怀着自嘲的笑容,望向天空的某处放声咆哮。「我应该早就发现了吗!那奥托绝不可能这样迁就别人。我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没用,守护不了自己珍爱之物,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呜呜...」
原本只是充斥着引擎声的机仓,被我的啜泣掩盖了。「对不起,赛西利亚...对不起,德丽莎...对不起...琪亚娜...」婉如永恒的旅程,满载着我的懊悔及自责,慢慢地,慢慢地行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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